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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零九章 懿旨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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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難以想象,若非晏女史當機立斷,強取壽安宮,後面會發生什麽事,當真說不清。

更讓他震驚的,是江東王。他前陣子在海上落水,下落不明,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。如今,他竟是出現在了京城裏,並且還幾乎成功奪宮。

趙福德知道江東王其人深不可測,也從不敢小覷,但縱然是自己,也想不到他竟有這等本事。

趙福德走到前殿,月夕剛剛審問了元慶,讓人將他押下去。

她坐在椅子上,,神情頗為疲憊。

“女史大病剛愈,老奴稍後讓人去太醫院,請太醫來給女史瞧瞧吧。”趙福德關切道。

月夕搖頭:“都這個時候了,我哪還有心思看病?”

趙福德親自給她倒了一杯參茶,問道:“方才,老奴去宮門上傳旨,發現宮門上的守將幾乎都是李閣老的人。詢問之下才知,這些人是近期輪換上來的。”

月夕點點頭:“方才元慶都招了,是他做的。他這陣子,拿著太後的令牌,做了不少事,包括替換宮門上的守將。他想的,不過是挾持太後,喪鐘一響,就逼太後下詔,而後打開宮門,迎江東王入宮。”

趙福德道:“江東王與李閣老狼子野心,幸好女史動手及時,先一步讓禁軍控制了壽安宮和宮門,才讓內宮免於一場血腥。只要拖過這陣子,等到皇上回來,危機即可迎刃而解。”

月夕沒有說話。

縱然,她曾在太後跟前理直氣壯地說皇帝無礙,可捫心自問,她是有幾分心虛的。畢竟,她有好些天沒收到皇帝的信了。

在上一封信裏,他說起茫茫的雪原,說起斥候已經找到了丘國人過冬的要塞,還說這將是此次北征最重要的一場戰事。如若一擊得勝,他便可解決心腹大患,班師還朝。

他的信裏,從來沒有沮喪的言語,也從來不曾提及危險。

可月夕卻總是不安。她知道先太子的事,也知道江東王和李閣老敢如此大膽,勝算定然不低。

所以她尚且無法說服自己,皇帝如今是安全無恙的。

可若是皇帝果真遇難……

月夕不敢想下去。

她心中的擔憂,絕不亞於太後,若有那麽一點空閑,她也想像太後一樣好好哭一場。

可事情未有著落,她不願去想那些最壞的事。

她深吸一口氣,道:“江東王已經到了破釜沈舟之時,這皇宮,他是非進來不可。我所憂慮的,是他恐怕已經秘密調集了不少兵馬,或許城外的大營也已經在他掌握之中。我等靠著區區數千禁軍,絕非對手。因此,縱是太後的人再牢靠,皇宮也並非久留之地。”

趙福德一怔:“女史的意思是?”

“出宮。”月夕道,“放出風聲去,太後、國璽和遺詔都在我手裏,我要北上與皇上會和,回師討伐。他江東王若還有點腦子,就該知道,他就算進了宮也不過是個假把式,一觸即潰,徒增笑柄。”

趙福德詫異不已,沈吟片刻,搖搖頭。

“且不說我等如何出宮,出去後能走多遠。單說太後,她對女史仍有戒心,恐怕不會輕易同意。”

月夕道:“她會同意的。太後那裏便由我去說,接下來有幾件事情,還請公公多多費心。”

壽安宮裏,

周嬤嬤聽聞晏女史來了,如臨大敵。

縱然壽安宮的危局是月夕解開的,可周嬤嬤對月夕一向十分防備,如今也不敢全然放下。當然,她心裏頭惦記著趙福德的話,不敢表現的過於明顯。

“女史來了。”她迎出去,向月夕行個禮。那臉上雖堆著笑容,卻著實僵硬,看上去皮笑肉不笑。

倒是月夕,大大方方地還了禮,道:“我是來見太後的,說幾句話就走。”

周嬤嬤正要說話,屋裏忽而傳來太後的聲音:“讓她進來吧。”

宮人出來,將簾子掀開。月夕望著前方,不多言,邁步入內。

太後正坐在佛龕前,專心禮佛。聽了身後的腳步聲,她便放下佛珠,轉過身來。

她打量了月夕一眼,指了指跟前的蒲團,讓她坐下。

“你來見我,所為何事?”

月夕也不繞彎子,道:“當下之勢,太後都看在了眼裏。我來請太後示下,不知接下來太後有何打算?”

太後的手裏緩緩轉著佛珠,面色平靜,仿佛入定。

“你想勸我出宮,是麽。”她說。

月夕沒想到太後竟已經猜著了自己的心思,道:“正是。”

“我哪裏也不去。”太後淡淡地說,“你說皇上無恙,我也只能信你。既然如此,皇上必定會回來,我就在這兒等著他,聽天由命。”

月夕沈默片刻,道:“今天才知道,太後原是聽天由命的人。”

太後睜開半閉的眼睛,看著她,冷笑一聲。

“你知道什麽。”她說,“我這輩子註定了只能靠皇上。若皇上健在,我就無礙;若皇上沒了,我自然也就跟著去了。這宮裏的女子,莫不如此。母憑子貴,子去母衰。無論何人都逃不出這命數,你也是一樣。”

佛堂裏,一陣安靜。

月夕註視著她,片刻,道:“如此說來,卻是我高看太後了。宮中無後,太後便是這後宮之主。泱泱後宮,數千宮人,皆在太後麾下。太後口口聲聲說母憑子貴子去木衰,卻囿於家族私利,總與皇上針鋒相對。如今面對困境,卻又鬥志全無。先前被元慶那等小小太監拿捏,現在連出宮自保這也不敢。若這就是太後所說的人人逃不出的命數,那麽我以為,太後並非是逃不出,而是不願逃。太後雖貴為國母,卻還不如遇上匪盜的鄉野婦人,若皇上知曉,豈非寒心。”

太後的目光終於有了波動。

她看著月夕,神色不定,卻頗有些惱怒。

“你知道什麽。”她說,“壽安宮中許多宮人都被元慶收買,我動彈不得,連個太醫也不能召見。我一介婦孺,手無縛雞之力,能有什麽辦法?”

“那天夜裏,我讓曹公公來替太後解圍。太後明知曹公公武功高強,為何不趁機讓他收拾了元慶?太後明知皇上正在親征,不得分身,竟還提出讓皇上盡快班師回朝。”她的目光銳利,“太後如此作為,是不知眼前的危險,還是說,這其中仍有玄機。太後的話,只能對皇上說?”

“放肆!”

太後終於忍無可忍,從蒲團上站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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